论两个相爱但不合适的人
“给你讲个故事，”二宫说。“我不擅长讲道理，因为我很少讲道理。”
他吸了口烟。
“银勺和砂糖决定跳海，携手私奔。
“砂糖一个猛子扎入了大海，才想起自己是水溶性的。它想和亲爱的勺子道个别，却发现勺子已经沉入海底。
“这两位，在温暖无害的客厅里是形影不离的咖啡伴侣，可以让苦涩的空气充满甜味。
“但当客厅的布景撤走，世界只露出了一个裙角，它们就天各一方了。”
他对面有个人，窝在沙发里，保持一个单手撑脸的姿势五分钟没有动过。
二宫继续说，“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拿爱情戏来类比，但道理是一样的。”
“什么道理，”对面的人终于开口。“你拍戏拍太多了吧，说话一股台本味儿。现在，此刻，是戏里还是戏外，你还分得清吗？”
二宫抿了一口咖啡，“有区别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演戏有钱拿，不演戏时吃饭有人买单，有区别吗？”
“不是钱的问题吧？我们十几年交情，剧组里的人你才认识几天？”
烟烧到了尽头，二宫把烟头摁灭。
“一样的，”他嫌弃那杯冷掉的咖啡恶心，把它推开老远。“只不过时间的长短不同而已。监督喊cut之前的接吻和对视，就算只有几秒，我对共演者也是认真的，也是能为她而死的。并不亚于对你和J。”
对面的男人像是被逗乐了，“你这种‘方法派’演员，为了工作得爱多少人啊，多不好，何况你还总演BE。”
二宫也跟着笑，“是啊，爱过很多人。太多了，累得慌。虽然自己只能活一次，却过了很多人的人生，背负了很多东西。”
“不试试别的方法吗？比如自然派。”
二宫摇头。
“我喜欢情感记忆的训练，它让我感觉到痛苦。积累很多不同种类的情感在身体里，我就成了一个世界。有光，有影，有风，有雨，有太阳，虽然不多。并不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、空白的人。”
闻言，对面的人皱眉。
“我明白，J说我不断自揭疮疤来调取情感反应很危险，所以我也学会了从别人身上观摩，汲取。”
二宫探身拿过对面的人不吃的盘子，里面还有一整块汉堡肉。“你不吃？在减肥吗？你又不胖。无论怎样，J是不会嫌弃你的。”
没等对面的人回应，他又抢先说，“那我帮你吃。快说谢谢。”
“……谢谢。”
献出晚餐主菜的人心不甘，情不愿，但仍然让出了汉堡肉。
希望它能堵住二宫刚才没讲完的“大道理”。
“我跟你说，不合适有很多种。”
然而他失算了。
“有两个凸的拼图与只有一个凹的拼图；两块都只有凸的拼图；还有，凹凸正好拼接的两块拼图，整幅拼完了却发现一个的图案本应在最左下角，一个的图案应该在最右上角。”
“那我们呢？”对面的人问。“我和J呢？你绕了半天不就想说我们吗？”
二宫看了他一眼，低下头，又抬头看了一眼。
“你们……不合适。”
我就知道。对面的人叹气。
“但是，你们是两块与众不同的拼图。一个在自己身上硬生生挖了个凹，对准了对方凸的位置。另一个硬是重新画了自己身上的图案。”
餐桌一时沉默，只剩下二宫的刀叉划过餐盘的声音。
“可是，每一块拼图，都有它本来的位置。总有一天，整幅画会被拼完，你们要拼接的不光是彼此，还有上下左右所有的拼块。”
“……”
“想过到时候该怎么办吗？”
对面的人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。
“那你又是什么？从更高的位置俯瞰的人？”他反问。
“不是，”二宫说，“我是画框。我想作画框。”
“画框？”
“对，画框。只有画框，才永远不用担心找不到自己的位置，不用担心被孤零零地丢下，不用因为自己总是形状不符而一直自卑。”
“野心可真不小，”对面的男人按了按肚子，笑道。
“但是，也永远不能参与。我不想参与，只想在一旁看着你们。所以，如果我是画框，就可以决定框内的图案，无论怎么拼都可以，拼不完也没问题。大家自由散乱地叠在一起，变成一幅抽象派的画作。”
“别，那样非乱套不可……”
嘴瘾过完了，二宫心满意足，他把盘中餐仔细地用刀叉分好，小口地吃着。
道理虽然讲完了，但问题并没有解决。
可那已经不是他能操的心。
对面的人突然哼笑。
“突然想起上学那时候的事情了，”他说。“你这家伙特别讨厌，我问用不用帮你从食堂带饭，你说自己饭量小不用带，吃一口我碗里的就行。结果我带回来的那一份，你吃了四分之三，当真只剩下一口给我。”
二宫毫无愧疚之意，“讲到这件事，你最该感谢我了。就是因为那次被J看到，第二天，他才把自己的那份全给了我，然后和你分着吃一份。”
“……我该为他更宠你而我只吃到了一半而心怀感激吗？”
“我明白了，你是真的傻。你不懂爱和喜欢的区别。”
“……”
“脸红什么，刚才根本就是装的吧，其实心里得意的不得了吧！”
趁赞助商去结账，二宫从屁股底下拽出已经被坐得皱巴巴的台本，翻到某一页，上面划着红线的台词在他的唇舌间翻滚着。
“‘……它总让我感觉到痛苦。积累很多不同种类的情感在身体里，我就成了一个世界。有光，有影，有风，有雨，有太阳，虽然不多。并不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、空白的人。’”
念完，他揉了揉下巴，啧了一声。
“谁写的破台词，又装13又拗口。刚才一试，根本感动不了人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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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今天有人说我跳脱。
